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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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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奚難得睡了個懶覺。

他雖為將作少卿, 但到底是個虛職,是否去公衙並無任何影響。

秦恪乃郡王, 不去坐衙亦無人敢置喙半句。

可憐程皓, 僅他一人兢兢業業於監所度日, 又因實在無趣,遂出入各工坊, 挽起袖子,打起赤膊, 與工匠一同鍛造器物。

“程監令,”火器坊匠人恭敬道,“小人以為火銃可以改進一二,想尋容少卿指點, 不知容少卿何時歸衙?”

程皓頓生興趣, “容少卿俗事纏身,今日不來監所,你有何妙思, 倒是與我說說。”

他素來沒架子,與工匠打成一片,匠人在他面前無甚講究,遂攜他至一沓圖紙面前。

如今工匠對鉛筆運用自如, 畢竟不論是繪圖抑或是書寫,鉛筆皆比毛筆省時省力。

紙上繪一火銃形狀, 繪圖之法與容奚無異,顯然是從容奚處習得。

圖形清晰明了, 程皓細細看罷,道:“此處較尋常火銃多一物件,作何用處?”

匠人解釋道:“火銃用時,需將藥粉倒入藥室,皆松散如沙,燃燒後沖勁較小,若用此物壓實藥粉,小人以為,火銃威力會更甚從前。”

程皓摸摸下頷,越想眸子越亮,狠狠一拍桌案,“真乃妙思!此法是你所想?”

“小人不敢居功,是大夥兒一塊商議的。”

軍器監有規定,各坊若有創新之思,且較為實用,經容奚、秦恪、程皓三人商榷同意後,可獲諸多獎勵。

當然,其中以容奚意見為準。

程皓哈哈笑道:“既如此,我去尋郡王與容少卿。”

他攜圖紙跑去容宅尋人,卻被告知容奚與秦恪正於河畔垂釣。

垂釣?當真是悠閑!

他匆匆奔赴河畔,見二人安靜釣魚,正欲啟口,就見秦恪轉首看他一眼。

行,他先閉嘴。

須臾,魚線忽有動靜,容奚頓時一喜,待水下掙紮激烈,便連忙往上一提,往後轉去。

不料,魚竿竟直接撞上程皓,魚撲在程皓衣衫上,落下斑斑水漬。

“程叔!”容奚迅速起身,忙扔下魚竿上前,極為愧疚道,“我不知您在身後,這……”

“無礙,”程皓擺擺手,他並不在意此等小事,徑直取出圖紙,道,“大郎你瞧。”

秦恪亦走近,與容奚一同仔細查看。

“如何?”程皓喜滋滋問。

容奚亦極欣慰,“的確是妙思,不錯,值得獎勵。”

其實他不是不會,他之所以一直未提出改進,是想激發工匠自身創造才華,而非僅僅依靠他一人。

如今看來,大魏工匠確實沒讓他失望。

秦恪自然也頷首同意:“先造一支,試其威力如何再作定奪。”

他所言有理。

容奚與程皓皆為造器狂人,見到新奇之思,通曉原理後便知是否有效用。

可秦恪只看實物。

正因如此,他才是軍器監掌舵者。

“是該如此,”程皓連連點頭,又問,“屆時新式火銃制出,郡王和大郎是否歸衙?”

他也想歇息啊。

秦恪看一眼容奚,“待新器制出便回。”

郡王發話,程皓也不敢反駁,遂攜圖紙回監所工坊。

鉤上之魚依舊亂蹦,容奚近前俯身,將它扔進木桶內,後笑問秦恪:“借兵一事,聖上是否同意?”

他是指金吉利借兵之事。

既能揚大魏國威,又可放虎出海,兩全其美,何樂而不為?

秦恪撿拾漁具,頷首道:“聖上確有意向,但尚不知順王是否願意。”

雖兩人先前猜測,順王寧願遠航也不願困居冀州,然事情未有定論之前,誰也不知結果如何。

順王心思,只他自己知曉。

“順王好戰,喜與人比武切磋,”秦恪道,“故他每年皆會設擂大比,頭名者可獲百金,但需與順王切磋武藝。”

以百金買一戰,順王可真是不俗。

容奚暗自感慨,回道:“若我未猜錯,那些頭名皆不敵順王,且被他揍得很慘。”

“確實如此,”秦恪用眼神讚他一句,“離順王今年設擂尚有十日,想不想去瞧瞧熱鬧?”

容奚瞬間知悉他心思,眼眸彎彎,“攜吉利同去?”

之前金吉利坦白身份後,秦恪便尋機試探他武藝。

金吉利乃白沙國王子,白沙國並不安寧,亦經常與鄰邦交戰。

為守衛疆土,他自小便接受訓練,經歷與秦恪較為相似。

白沙國也以刀具為作戰武器,只是刀法與大魏迥異。金吉利刀法不俗,雖最終敗於秦恪之手,但在秦恪看來,其武藝堪與順王比肩。

若再稍稍提點幾招,即便與順王切磋,勝負也可對半分。

“你當初試探吉利武藝,是否早有此打算?”

秦恪笑答:“瞞不過你。”

容奚睨他一眼,“我有些同情吉利和順王。”

二人相攜歸家,與吉利提及此事,吉利滿口應下。

冀州毗鄰青州,若是快馬加鞭,不過一日半行程,;離設擂尚存十日,秦恪便教授金吉利幾招刀法,並從金吉利刀法中汲取長處,提高自身武藝。

時光恍然飛逝,數日後,三人騎馬悠閑至冀州。

冀州城熱鬧非凡,因順王以百金設擂之故,眾多武者皆奔赴冀州,試圖得順王青睞。

能得百金者唯有一人,但若能成為順王護衛,也不失為一條捷徑。

每年皆有武藝不俗者被挑為順王護衛,武者俱期待好運降臨自身。

容奚三人入城後,尋一處旅舍住下。

他與秦恪一間,金吉利獨自一間。

如今正午時,坊市人流如織。眾多武者來此,令商鋪攤販賺得盆滿缽滿。

“冀州城內順王耳目眾多,若順王來尋你切磋,你當如何?”容奚調侃秦恪道。

如秦恪這般人物,定剛一入城,消息便會傳至順王府。

依順王性情,知悉後必會立刻攜刀而來,與秦恪大戰幾百回合。

秦恪聞言,淡定飲茶道:“無妨,金吉利堪與他一戰。”

有金吉利擋在前頭,順王便不會那般糾纏。

果然不出所料,不過片刻,順王徑直闖入旅舍,提著長刀來尋秦恪。

他生得粗獷,但畢竟出生皇室,五官尚算俊朗不凡,只是周身氣勢令尋常人不敢直視其面容。

此時,旅舍其餘客人皆靜默於房內,壓根不敢圍觀。

秦恪放下杯盞,問道:“何事?”

“找你切磋!”順王揚起長刀,臉上寫滿“快來快來”。

容奚忍俊不禁,說道:“順王殿下,你曾言設擂之時不與他人比試,只為鉚足全力與頭名切磋。”

順王毫不在乎擺擺手,“秦恪難得來冀州,擂臺頭名算什麽?”

他的地盤,他說了算。

容奚無言以對,恰隔壁金吉利聽聞動靜,探著腦袋問:“你是何人?”

他見順王手中提刀,面容生得有些兇惡,遂目露戒備。

順王轉首一瞧,頓時楞了幾息。

他不是沒見過色目人,只是沒見過如金吉利這般俊美的。

其餘色目人在他眼中,頗有幾分怪異,但唯獨金吉利,似與那些不同。

發如金,目如海,確有幾分不俗。

“官話說得不錯,”順王讚他一句,“你又是何人?”

秦恪忽出聲道:“你若想與我切磋,不妨先與他比試。”

順王聞言,仿佛受到侮辱,輕蔑瞧一眼金吉利,“就他?不過是白斬雞。”

金吉利膚色極白,比容奚還要亮上幾分,他身形高挑頎長,不如順王肌肉虬結鼓囊,看起來確實文弱幾分。

“不如比試一番?”

金吉利見他神情,聽他話語,頓時胸腔冒火,碧眸凝聚憤怒,遂撂下戰書。

被人主動邀請切磋,順王還是頭一次,頗有幾分興趣,然比起金吉利,他還是選擇秦恪。

“不,我怕打殘你,”他朝秦恪嚷嚷,“別廢話,速與我一戰!”

秦恪忽淡淡道:“小心。”

他話音剛落,順王就敏銳察覺身後動靜,他連忙側身避過,怒喝一聲:“偷襲算什麽本事!”

金吉利面無表情,“你有本事,與我赤手空拳打一場。”

容奚與秦恪互視一眼,金吉利不傻,他不比刀法,定有所考量。

“打就打!”順王被他激出性子,直接扔刀於地,與金吉利對峙。

“要打出去打。”秦恪淡漠道。

金吉利瞪順王一眼,轉身往外走,順王自然不甘示弱,與他同至旅舍後院中。

秦恪則攜容奚臨窗而立,觀賞兩人戰姿。

“未料吉利竟頗擅拳腳。”容奚感慨一聲。

秦恪頷首,“遇敵時並非時刻有刀,拳腳功夫方為基本。”

只是白沙國拳腳風格與大魏截然不同。

順王也是初次感受異國詭異拳腳,初始他心中輕視,然幾個回合後,他面色逐漸凝重,收起輕視之心,認真與金吉利對戰。

順王拳腳狂野,金吉利風格詭異,兩人不分伯仲,大戰幾百回合後,竟依舊不分勝負。

只是金吉利體力到底不如順王,久戰於他無益,他見順王性情有些魯莽,便一直等待其露出弱點。

終於,他瞅準一絲機會,借巧力將順王壓趴於地!

順王:“……”

他居然被小白臉打敗了?

金吉利滿頭大汗,金色發絲緊貼臉頰鬢角處,粗喘問道:“服不服?”

他碧色眼眸中迸發出炙熱火焰,順王瞧見後,頓覺熱血沸騰。

“好!服!”他不顧自己狼狽模樣,朗聲大笑。

金吉利心中大定,松開束縛,起身撣凈身上灰塵。

“你叫什麽?”順王問。

金吉利與他大戰一回,松快許多,神色較為溫和,有問必答:“金吉利,你也報上名來。”

“哈哈,”順王重重拍其肩,笑道:“魏湛。”

性情與名字嚴重不符,然金吉利並不了解,只神色如常微微頷首。

魏湛越發覺得他有意思,遂問:“你是秦恪仆役?要不我向他討來,你跟我如何?”

“殿下誤會了,”容奚倚窗笑道,“吉利是下官友人,並非仆從。”

魏湛“啊”了一聲,仔細打量金吉利,見他氣度不俗,確實不似仆從,遂為難道:“既如此,你可願長住本王府邸?”

他自稱“本王”,金吉利瞬間猜出他身份。

“承蒙殿下厚愛,大郎於在下有恩,在下尚未報答,怎能離開?”他果斷拒絕。

魏湛蹙眉問容奚:“你讓他隨我,算我欠你一個人情。”

弄不來秦恪,讓這金毛小子陪打也不賴。

金吉利頓時看向容奚。

容奚笑了笑,“不知殿下人情有多大?”

若非知曉魏湛性情,他也不會如此直白。

魏湛楞了一下,一臉無畏道:“你可向我提出一要求,不觸犯大魏律法即可。”

“吉利,”容奚似頗為無情,“委屈你數日。”

“數日?”魏湛莫名其妙,“容少卿莫非是在糊弄我?”

容奚搖首笑道:“並非如此,方才殿下言您欠我人情,如今我向您兌換,吉利僅留三日,如何?”

魏湛:“……”為何覺得有些憋屈?

“不行!”他強硬霸道極了,“換一個要求!”

金吉利神色惱怒,“恕我不能從命,我再過幾日便要回歸故土,無暇與你切磋。”

“回歸?”魏湛蹙眉,“你故國在何處?我與你同去!”

話剛出口他便後悔,自己如今被困於冀州,如何能隨意離開大魏?

“殿下,言而有信方為君子之道,”秦恪慢條斯理道,“金吉利僅留三日,三日後,他便離開冀州。”

魏湛虎目一瞪,卻又說不出反駁之語。

罷,三日就三日!

於是,魏湛當天就帶走金吉利,容奚與秦恪悠閑游逛冀州城,並觀賞擂臺比武。

三日後,兩人至順王府前等候。

朱門開啟後,一頭金發極為耀眼,順王府管家恭敬請出金吉利。

容奚擡首看去,嚇了一大跳。

金吉利臉上青紫不少,估計身上尤甚。

“吉利,你……無事罷?”容奚頓生愧疚,他未料順王下手居然如此狠辣。

金吉利似想笑,卻因扯痛面頰止住,只碧眸發亮道:“大郎,這些只是小傷,於我無礙,魏湛慘狀更甚。”

順王比吉利還慘?容奚不禁有些幸災樂禍。

三人離開冀州後,魏湛臥榻養傷,傷愈後,他茶不思飯不想,頗覺無趣。

與金吉利切磋,比與秦恪切磋更為酣暢淋漓!

秦恪武藝強於他,常輕描淡寫將他擊敗,雖爽快,卻終究有幾分憋屈。

可金吉利不同,這小金毛骨子裏兇狠不怕死,身手也不凡,簡直叫人欲罷不能。

他閑散幾日後,忽想起金吉利欲歸國,這還了得!

思及此,他再也坐不住,忙命人備馬,欲連夜往青州臨溪趕去!

未料,他尚未離開冀州城,皇帝旨意便至。

魏湛怔楞接旨,好半晌後,方朗天長笑幾聲,真心實意領旨謝恩。

他終於能打仗了!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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